2019年1月1日

在東石被遺棄的那天,我在夾縫中聽見陽光的聲音/亞斯女青年七井

寫在PO文之前,花媽想說幾句話,真正見到七井之前,我想像著這個文字纖細的女孩溫柔卻帶刺的模樣。

但見到本人我驚嚇於這女孩的反差。開朗明亮的笑聲中,卻無時被他人發出的語言驚嚇,是,的,一點點聲音就會嚇到她,然後你再被她的驚嚇聲驚嚇。文字攝影畫作都看到她的沉鬱,本人卻亮麗的展現傲人的肢體。

這女孩有很多想展現想讓自己的作品,讓世人看見,視覺傳達設計系的能力,也許正是您所需要的能力。也想教導陪伴小學至高中職,高中職到大學有強烈美術與文字學習慾望的孩子。歡迎您跟她本人洽談工作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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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到不行的車站,熱辣辣的陽光照上臉龐,鄉下的好處是一貫,你來過後,十多年過去,往往仍是同樣的場景。
此為七井的攝影創作

因工作緣故,半年前我從高雄隻身來到臺北,在那之前我已有三年獨居的經驗,藝術家性格的我,很擅長適應任一新地方。


前幾日的一頓晚餐,被阿公問起北部生活,我說我的口音常讓人問我是否為外國人,總答我是高雄人,進階問到父母輩時,我則說父親那方都是嘉義人,還要搭配熟練的臺語海口腔才足以佐證。

阿公笑說我不是嘉義人,無論出生、戶籍還是求學過程都不符合,他的刀子口下,留給我太多。

在東石被遺忘多年的那幾塊地,殘破不堪的屋簷,潛藏厚重情感。

依稀想起每次回嘉義老家,印象最深的一次,那是我跟爸爸還有弟弟的三人行,二弟尚未出生,他開著車在抵達目的地時,笑著對我說:

「其實我是要載來這把妳丟掉的,妳總不會為爸爸著想。」

語畢他把車門關上,牽著弟弟,頭也不回地走了,我猜他當時一定覺得我會在車上大哭,接著他就可以笑笑地走回來,說我被捉弄了。

車門沒上鎖,我獨自打開門,嬌小的身軀著不了地,我跳了下來,用所有大人曾對我喊過罵過的髒話,一字不漏地對他的背影大聲地回擊,有史以來,這是我最多話的一天。

父親的臉錯愕地轉了過來,他的表情瞬間變得好憤怒,我拾起地上一塊小石子,用力向他砸了過去,有點不太清楚了,石子打在他的厚外套上,但他的心,當時應滲出了血。

「我是妳爸,妳怎麼可以這麼沒禮貌?」

『反正你從來也不會回家,我也不是你養大的阿,我不需要你也可以活啦,說要帶我來玩,騙子,騙子,騙子,你們都是騙子......』

此為七井的攝影創作

從那天起,父親偶爾還是會開開玩笑或嘲諷,而他答應要帶我去哪裡,要買甚麼東西,要帶我去吃好的,十次有九次會履行。

從那天起,我徹底明白,我有多麼開不起玩笑,關於我信任的人,他說的承諾,我都會當真。

願望的代價,常建立在彌補之上,還真有夠刻薄

童年有一半時光雙親是不在的,是隔代教養家庭,低口語能力的我,沒對阿公阿嬤說的事:

他們不知道我在學校沒被賦予座位,總坐在地板上課寫字,不知道我有學障,一頁字寫了兩小時還寫不完,以為我很笨,不知道餓肚子的時候,沒有錢,會撿別人掉的食物果腹,不知道我天天等到全校學生都回家,邊想著今天會有人來接我嗎?反正到了天黑,有辦法到家就好,下了雨我會張口喝雨水,我買不起水壺。

不知道我筆盒沒有任何文具,我開始偷東西,有次被老師抓到,狠狠打我的手心,她始終問不到我家人的電話,後來她明白原來我是真的一無所有,包括懂偷東西這件事是錯的,我不懂何謂家庭教育,以為活下去就好。

有很多次,我的頭髮是七天前綁的,難得那天媽媽在,她剛好想起,後來我沒空也沒人管我的儀容了,有校服能穿就好,有沒有洗都沒差,只知道要穿校服才有辦法去學校,就算我不想去,會有很多傷口,會流血的那種。

我羨慕同學有漂亮的文具書包有新衣服,三不五時有麥當勞,我忌妒他們甚麼都沒做,就能輕鬆擁有,以為那是要長得好看,人緣好的人才配。

十二歲那年,好難得我有了座位,無奈我又惹老師生氣了,她把我僅存的課本與雜物全部丟到教室窗外。

如果我會說話就好了,好好說的那種,我心裡這般想。

我還記得我是很孝順的,每天都會幫阿公阿嬤賣水果,搬二十多顆花蓮大西瓜,到有天我從貨車上摔落下來,送進手術室,全身都麻木,包括想到出事的時候,就能看到父母的這檔交換。
此為七井的攝影創作
倘若又從樓梯上莫名滾下來,有東西砸在頭上,切記無論如何,都要爬起來,吃不乾淨的東西沒要緊,能吃就好,要繼續畫畫,那是沒人教妳,同學去補習都還不一定能勝過妳的天賦,像魔法一般。

上天奪走一個人的物質與口語、父母教育,留了才華給我,也許它想告訴我,落後的人生,才會讓人知足。

它也沒告訴我,這個空殼在十六歲那年,會無法想像般地超越,而超越的只有我的心。

不退步,就是最好的進步。

我走在嘉義稻田的小徑,忽然替這些多年前的疑問找到解釋,其實這些苦都不是罪,有它們才能成為堅強的養分,我下了人生其中一段真理。

“我對他人的期待是十分實際並渺小的,我不會預想太多,這樣一來,若後來別人多給了我什麼,那就會令人更驚喜。”

此為七井的繪畫創作
因為再來要說的是,我遇到的,一些特別的幸運。

不對我說很多,卻做到讓我超乎想像的人們。

小學三年級在回家路上,認識一位大我兩歲的學姊,她說畢業後會找天來看我,她國二時真的來市場找我了,送我一大包紅豆餅。

十八歲接觸偏鄉教育,每次都騎快三小時的遠路到小學教書陪小朋友玩,有次氣喘發作,整日都無法幫忙,那天很多人照顧與關心我,當天結束,我還收到小朋友們寫的卡片。

幾個月前受到某間出版社邀約,要跟我討論攝影集的出版事宜,到臺北時聊天完後總監帶我與編輯去吃牛排,要回高雄時,他塞了兩千塊給我當車馬費。

上了大學,無論是當平面模特、接案專欄作家、藝術創作者,工作也好交友也罷,我感謝答應並真的帶我出國與出外景的人,包辦我工作生活所有需要的全部,一句話就南下來看我的展的人,贊助我辦展的粉絲,說看到我,氣質很出色、是個天生很漂亮的人。

五月我發起一見鍾情與令人深愛請柬的寄信活動,在每封信,都會書寫當下我想對這個人說的話,一位被我採訪的模特兒在打開我的信發現裡面有薪水時,臉上好像嚇了一跳,說其實沒有必要。

我不是什麼很有資源或多大咖的人,但別人今天願意空出時間來接受我的訪問,那我便會盡自己所能,讓對方有被重視的資格。

《原來,人生缺乏玩笑可言》

我從未去特意取悅誰過,也不怎相信人,但當對方是我的朋友,那麼付出會是我的天職,哪怕他們身陷漩渦。

有很多人說我怎從來都不怕危險,雖然有關關心一個個身心障礙的人,這些行為只處於現實層面,其中有幾個還會說我很驕傲,進而貶低其他優秀的人,我明白,動機出於他們過份自卑。
七井的作品
也許曾是同溫層,我遇過好幾個會強調自己沒出眾外貌、家庭破碎、窮到沒飯吃,卻有一顆真心的人。

有份殘忍卻真實的秘密,當一個人越給不起別人甚麼,才會常常做誇大的承諾,他渴望一份美好又遙遠的未來,當朋友真正碰到困境,這些人會脆弱到給你一句安慰都畏畏縮縮。

“一個人的成長過程若經歷無數失望,他長大後必定會把讓別人失落當作一件稀鬆平常的事,他習慣了。”

而如何才能讓他們變得堅韌呢,包括也曾弱小不堪的我,我不輕易承諾別人,但我跟別人答應的事會去做,會試著不放棄誰。

我也常常忘了說:

『其實當我感覺到我不再是你生命中的重心或在意的部分,我就會離開了。』

被在乎、被愛的感覺,我想人人都是渴求的,我誠心祈求,但願每一個人心中的願望,會有越來越多變成日常的可能,也就能學會信任人。

我告訴別人:

『本身要具備強大的自信,那麼,你才能得到所有想要的一切。』

無形之中,也貫徹為我認識的人的座右銘,越閃耀的地方,想必後方也會有影子,這社會永遠有人比你更辛苦,我們卻接受同等的現實。

明年我還會再回來,盡力爭取能在嘉義藝術展出的機會。直到有一天,在這裡蓋一座城,放上我的作品。

臺灣,高雄,嘉義,到哪都要記得回鄉,夾雜東石的血與淚,我的故鄉,我至今才對你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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