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生來就是藝術家,如果你有小孩,你就知道,我所說的藝術是什麼意思。幾乎孩子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藝術。
他們會拿蠟筆在牆上塗鴉。他們會隨著電視上的明星跳舞。但是也是稱不上是舞蹈作品,那是孩子們自己的創作。或許只有他們的父母,才能夠忍受他們的藝術,
而且因為他們一整天都在練習這樣的藝術 ,所以大家對孩子會覺得有一點煩, 但是 這是一種藝戲。
某些孩子再長大一點之後,開始會說謊。通常爸爸媽媽都會記得孩子們第一次說謊的時候他們覺得很震驚, 心裡想著:「你現在的本性露出來了。」媽媽還會問小孩說:「你知道你會變成什麼樣子嗎?」
他們在說他們沒有看到的事情。這是很奇妙的時刻, 爸爸媽媽應該要慶祝才對!「萬歲! 我的孩子終於會說謊了!」
舉例來說 有一個小孩子回家說: 「媽媽,我今天回家的時候碰到一個外星人。」然後普通媽媽們的回答是: 「不要胡說八道。」
但是也許爸媽媽們可以這樣回答: 「真的嗎?外星人長什麼樣子? 」「他跟你說了什麼嗎? 」「你是在哪裡看到的呢? 」「在超市裡前面。 」當你們這樣子的對話,這個小孩就得為他起頭的事情開始想,接下來該怎麼回答了。
很快的一個故事就這麼樣展開了。
當然這是小孩們幼稚的說法,可是他們能夠一句接著一句的說著。跟像我這樣的專業作家做的事情是一樣的。 在本質上沒有什麼不同。
「 福樓拜並不是寫小說,他只是把句子接起來。 字句之間奇妙的愛,成就了福樓拜小說的本質」
小說基本上就是寫一句話,然後在不違反第一句的情境下,寫出下一句然後我們連結這些句子:「一天早上,葛雷戈桑姆薩,從不安的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在床上變成了一隻大得嚇人的甲蟲。」
這是《卡夫卡變形記》的第一句話。 他寫下這一句不合理的句子,還要繼續寫下去,讓文章合理化。卡夫卡的作品現在變成現代文學名作。
卡夫卡並沒有把這一篇文章給他的爸爸看,他自己寫下這些句子。如果他讓他的爸爸看過,爸爸很可能會想:「我的孩子終於瘋了」 沒錯,藝術就是有一點瘋狂。而且還要使下一個句子合理化,這和一個孩子做的事情,也沒太多差別。一個剛剛開始說謊的小孩,正邁向講故事的第一步。
一個說謊的小孩,正邁向講故事的第一步。 孩子們會玩藝術,他們不會累,他們樂在其中。
前幾天我在濟州島。孩子們在海邊的時候,大部分的人都在玩水。但是有一些孩子們會花很多時間,在海灘用沙堆積出山川城堡。 製造出很多東西人啊狗啊之類的。可是爸爸媽媽跟他們說: 「這些會被海浪沖掉」換句話說,他們說的是這些是沒有用的東西,沒有用處。
可是孩子們不在乎,他們繼續玩沙,而且他們還會繼續的玩。孩子並不是因為有人要求做,他們不是被老闆要求的,或被任何人要求的,他們就是想玩。
當你還小的時候,我敢打賭你一定花過很多時間享受過很單純的藝術樂趣。當我要求我的學生,寫下他們最快樂的時刻,很多人都會寫當他們還是孩子的時候,非常早期的藝術經驗。第一次學鋼琴的時候第一次和朋友四手聯彈,或者是和朋友表演一段可笑的小短劇,讓自己像個笨蛋諸如此類的。他們談到這些經驗的時候,都會很快樂在哪一個片刻。
藝術不是工作,工作不能使你快樂。對吧?大部分的工作都會很艱苦。 但是孩子們通常他們玩藝術,只是好玩。那是一種玩耍,他們畫圖並不是為了賣作品給客人。
不幸的是我們的藝術,好玩的消遣,到了某個時刻就結束了。孩子要去上學,去學校要做功課,他們還要學鋼琴,學芭蕾,但這些不再好玩了。你被要求去做這一些,而且還要競爭。這樣怎麼好玩的起來呢?如果你上小學還在牆上塗鴉,我保證你媽會找你麻煩。
還不只是這樣,如果你長大了,還要繼續表現得像一個藝術家一樣,你會感覺到日益增加的壓力,大家還會質問你的行為,要求你要表現合宜。
這是我初三的故事。有一次我參加的一個學校畫圖比賽,在景福宮舉行我很盡力的畫,然後我的老師走過來問我說: 「你在做什麼?」我說: 「我在努力畫畫。」老師問:「為什麼你只用黑色呢?」
的確,我很急切的把寫生簿塗黑,所以我說:「因為天色很黑,有一隻烏鴉棲息在樹枝上。」
老師說:「英夏,你大概不擅長畫畫,但是你有講故事的天份。」
我真希望是這樣的回答, 可是:「你死定了你。這個混蛋!!」才是老師的回答。
「你死定了!!他說你應該要畫景福宮!!」可是我把每樣東西都塗成黑色了,所以他把我踢了出去。當時候那裡還有很多女孩子,我丟臉死了,我的解釋和理由都不被接受
我真的是丟臉丟到家了。
後來我長大去歐洲的畫廊,當時候我是個大學生,我覺得很不公平你們看看我找到了什麼。……像壁紙一樣的全黑的藝術作品….
當代藝術,我後來發現,不會像我 用一個憋腳的故事來解釋畫作,不會提到烏鴉。大部分的作品是沒有標題的,《無題》 反正二十世紀的當代藝術,就是做一些怪怪的東西,然後隨你解釋及詮釋 跟我那時做的本質一樣。當然,我的作品非常不成熟,但我們來看看一些更有名的例子:這是畢卡索的作品 他把自行車把手插進座墊裡 然後稱之為《牛頭》,很有說服力吧? 下一張,把小便池翻轉 以側邊平放,然後稱它為《噴泉》 那是杜象的作品。
所以用故事來解釋怪怪的行為,的確是當代藝術的重點所在。畢卡索甚至發表聲明 :「我不畫我所看到的,我畫我所想的。」 是的,這就是說我不需要畫景福宮。我真希望當時我知道畢卡索說的這句話,這樣我就可以跟老師好好辯論一番。可惜,這在我們體內的小小藝術家,在我們與迫害藝術者爭鬥前,就已經窒息而死了。他們被封閉住 那是我們的悲劇。
所以當小藝術家被封閉、 放逐或甚至殺了,會怎麼樣呢? 我們對藝術的渴望不會消失 我們仍然想表達表現自我 但是隨著藝術家之死,這個渴望會用隱諱的形式表現出來 在卡拉OK店,總有人唱著 《她離開了我》或《加州旅館》 模仿彈吉他的樣子。通常這些人都唱得很爛。真的很爛。有些人變成像這樣的搖滾迷,有些人在夜店裡跳舞,那些原本可以開心講故事的人,最後變成整晚掛網,那就是寫作天分的隱諱表現。
(後續還有請看影片)
1990年,瑪莎·葛蘭姆這位 現代舞蹈傳奇人物到韓國訪問。這位已經90多歲的藝術家 抵達金浦機場時,記者問了她一個典型的問題: 「要怎麼做才能成為一位偉大的舞者?有沒有什麼忠告給有抱負的韓國舞者?」 她是大師。記者問了她這個問題 而這是她的回答 「就去做!」 哇,她只說了這三個字。就這樣。 所以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 來當藝術家吧!現在! 就在當下!要怎麼做? 就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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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英夏,1968年出生於韓國,畢業於延世大學經營系。1995年登上文壇。著有長篇小說《黑色花》《光之帝國》《猜謎秀》《我有破壞自己的權利》等,小說集有《傳呼》《夾進電梯里的那個男人怎麼樣了》《哥哥回來了》,譯著有司各特·菲茨傑拉德的《了不起的蓋茨比》。曾獲眾多文學獎項。多部作品已經被十多個國家翻譯出版。
以上圖檔全數取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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