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4月21日

像我這樣一個特教班導師的生活日常/曲俊芳老師

「媽媽崩潰了!」我從門口接了藍波男孩往教室走,走廊上遇到另一台交通車的導護老師,老師便匆匆跟我說某個孩子和媽媽在教室,媽媽哭的很傷心。我一走進教室,搭檔和助理老師也趕快偷偷跟我說早上發生的事。

對,這已經是孩子入學以來第N次,媽媽在學校崩潰大哭,至於在家裡或學校以外就更不計其數。媽媽後來跟我說,孩子出門上學路上突然吼叫、打自己的臉,因為當時下著大雨,媽媽一面撐著傘、一面為了制止孩子而去拉孩子的手,孩子為了掙脫就更強烈地哭鬧、抓媽媽的手,用頭撞媽媽的頭……。母子倆這樣走了一段時間,路人不是無暇注意,就是紛紛走避

媽媽說接近校門口時,小孩又似乎若無其事地恢復正常,一起步入學校。媽媽伸出滿是被指甲摳出傷痕和血跡的手臂,真的是慘不忍睹。


男孩彷若無事地坐在座位上吃著媽媽為他準備的早餐,我還是爆氣了,直接叫男孩「站起來、看著媽媽,跟媽媽道歉」,孩子一開始看起來一臉漫不經心,我又再度要求他看著媽媽,好好說。或許是迫於我的強硬態度,男孩順從地做完我要求他的動作,聽我碎念。

「你可以生氣,生氣可以跟媽媽說,但不可以動手打人,你看媽媽受傷了,媽媽好難過……」,或許很多人會認為講這些話有什麼用,孩子又不一定聽得懂,但,我還是要說。
媽媽離開後,一位助理老師跟我說了一下當下的狀況,說道媽媽不斷喃喃自問「為什麼是我」或「是我害了他」之類的話,但助理老師安撫了一下媽媽,也跟媽媽分享了自己教養特殊兒的經驗,鼓勵媽媽「一切都會越來越好」。

我好感謝我的助理老師,這麼溫柔善良地做了不只是他教師助理員本職以外的工作,還願意揭露自己教養孩子的經驗,在媽媽痛苦的當下給予安慰、給予陪伴!

作為一個特教教師,我要跟家長討論的是這些行為功能是什麼、有什麼先兆、家長的反應如何、孩子這樣作有什麼好處,下次再出現這樣的行為時,我們要如何應對,才能降低孩子的行為對自己和對他人的傷害。

除此之外,我可以尋求也許來自社政、心理衛生或者醫療等能給予家長的支持和資源(有些個案甚至需要庇護場所、法律協助)。

但作為一個陪伴者,我會試著看見家長在很多時候無法如教育專家或理想所建議的方向或進程發展,看見他們親子間關係的羈絆和糾結、看見家庭中的一方即便在情緒無盡的勒索、言語或身體的暴力和衝突,但因為種種因素而不得不選擇繼續維持婚姻或關係。

換位思考(put in someone's shoes)其實並不容易。但作為一個特教班導師,我們因為與家長的接觸比一般的老師更深、更多,我們其實需要大量的練習,並且練習在同理和過度同理之間看見自己的限制,也避免自己個人經驗的投射與過度詮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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