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他是誰?天行者的生命故事(第二部) |
兒子確診亞斯伯格的同時,我也隨著臨床心理師做測驗,「順便」被確診為注意力不足過動症。即使被確診,我仍然常常在狀況外,會知道自己常獲得「想法與眾不同」之類的評語,後來透過前同學對話才知道自己被評價「怪」「白目」。
剛開始我對確診一事一笑置之,不知道一個四十歲的人確診ADHD到底要幹嘛? 確診到底對自己有何意義?接著我不由自主的藉由別人的表情,接收到一些訊息。比方說當我覺得很High,創意力極佳時,其實別人覺得我說話太快,要求完成速度過快,讓別人有壓迫感。
有了自覺,放慢工作要求或說話速度,別人的接收更好。放慢腳步對我還是有些困難,比較嗨不起來,自己感覺比較沒有創造力。但工作的完成度更高更精緻細膩。
透過量表了解自己,對我而言也有意義從提問中看見自己的覺醒。醫師還認為我有資優特質,但我測過量表智商只有100沒達到資優程度。可醫師朋友問:「你是不是沒耐心把測驗做完?」 她說對了,測量到後段我因為沒耐心完成而亂寫。
翻起畢業留言。同學寫給我的是「友直友諒友多聞」,當時覺得是讚美,知道自己有ADHD後,感受到這句話用來形容ADHD的「直白白目」,跟思考跳躍亂講話得罪朋友。朋友常「原諒我」講錯話,也跟我上英文時想著國文或數學或飛鳥等,多元學習講很多講很廣講很滿,所以被迫「多聞」頗有關係,幾十年下來我的文章寫的很快數量很多,倒是可稱為「有質有量有多文」。
從小就是個糊塗的孩子,上學前常常在尋找制服,尋找紅色的領結。 考試成績的排名常常像直昇機一樣的起落,可以一次起落三十名。所以在學校被老師誤會甩耳光,因為頑皮或放空,被藤條打到瘀青的次數也數不清了。
印象幾次被扁都跟我對有興趣的事情一定要試試看有關。曾有同學告訴我用白蠟塗在簿子上,寫字速度會變很快。於是我就用白蠟用力的塗抹四頁,然後再用鉛筆寫功課。結果隔天就被老師叫去辦公桌前: 「為什麼老師的紅筆,沒有辦法改你的簿子? 」哦!!原來塗上蠟的紙張沒辦法用紅筆寫字.......XD
接著老師的藤條就出場了。當下我想的是: 「還好我今天手上有塗凡士林…. 」~~因為經常被打手心,老師呼叫卓惠珠時,我已經產生趕快拿出凡士林,被打比較不痛的直接反應,於是我臉上布滿笑容,因為這樣被打比較不痛,我根本沒感覺這樣的笑容,可能會被老師視為本人不知改進,甚至誤以為我不知羞恥之類的~
求學間常被老師公開念作文,不過不是文字好被朗讀,而是常有『觀點獨特』的紅批。 但我自己是不知道那些堪稱獨特觀點啦~~ 有次我想起來可以去問老師為什麼我的作文常被批註"觀點獨特,與眾不同?
老師叫我去看別人的作文內容,我才懂原來別人的雙十國慶感言寫的是"拋頭顱灑熱血"的辛亥雙十以及後續的革命成功,而我寫的內容是"今年國慶閱兵大典轉播不好看,閱兵平時就得好好練,不能混"如今回顧想想老師改了五六十本拋頭顱灑熱血的內容,看到我的作文,定然欣喜我的與眾不同。
到念大學奇妙的事情就更多了。我因為有領導能力所以一直當班代,跟助教和老師的直接接觸很多。常常會聽到哪個老師有那個特別習慣,怎麼考試怎麼給分之類的。
有個老師出了名的忙碌,學長們說這位老師是忙到沒有時間看作業的。所以給成績的方式是看稿子有多厚。一張稿紙600字,印象裡我交出了180張稿紙,訂成厚厚的一本。這一科兩學分的課程,我交出大約6-8萬字。大概寫了120張稿子,再加上夾帶60張白稿紙。
我後來證實了老師應該沒看內容,就給分數了。也許有人會覺得我是想要取巧得高分,但我是願意承擔可能被老師發現得O分的後果,而去嘗試。
至今我仍然對於『不需要太多耐心』的『小試看看』這件事情,充滿熱情。
有天我想挑戰捷運買票機,可投進硬幣的極限。我一次投進去20個一元硬幣,投到第20個硬幣時電腦當機......後來尷尬地請服務人員來修復。雖然馬上修好了,可是不好意思再連續挑戰,所以問了站務人員,他們說捷運售票機,沒有限制投幣數量,可能是投幣時速度太快...(我沒耐心慢慢投幣,所以沒有再繼續測試~)
這幾年我常思考,如果小時候就被診斷為ADHD,那時候就有早療,我爸媽會怎麼做?我滿確定父母會讓我發揮特質,會讓我盡情揮灑。
這並不是說,他們會不讓我被療癒,因為國中我有tic 的時候,有被帶去就醫。我爸媽總是讓孩子在牆上亂畫,但要求孩子上學得準時,該被老師處罰就罰。念高商選錯學校拒學,就留在家裡,不說教,讓我一面工作,一面自己去思考未來的態度。
一直到高中考試範圍小的測驗,成績都像是搭乘大怒神,急速升起,無預警跌落。但每逢大考,相對穩定也證明了我有穩定跟上學習進度。
高商讀了五年,過程中我確認了自己不適合讀商科。所以從高商考大學是自己決定的。因為我已經知道自己不適合商科。那年代大學錄取率不到20%,想考取就得有策略,我的策略就是放棄英文,專攻其他科目。如果有人跟我說學英文很重要,怎麼可以放棄英文? 我一定會回說:學英文真的很重要嗎?可是我討厭英文啊..... 畢竟這是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目的導向,思考自主的我成為自己目的總企劃 。
那年代孩子被誤解被甩耳光,父母是不會替孩子撐腰的。但爸媽會陪著,讓我知道家庭不是講理的地方,但是是我們會想回去的地方。雙親辭世約20年,遇到委屈,我仍會夢見我在尋找回家的路。感謝父母讓我擁有信任與被信任的家。
寫這個不是只有緬懷父母。而是認真的思考,我自己有沒有因為原生家庭的教養,而養成什麼好壞的習慣。我雖沒有全盤接收原生家庭給我的好壞對錯,但我回溯既往再調整,對自己對孩子都有幫助。
其實我爸在生前常說我念那麼多書沒用,但他沒不讓我念,只說可能會讓我讀到一半沒錢繳學費而已,我就挺感恩。 我在大學全程學習中只有一學期沒拿到獎學金...
所以我始終覺得那年代教給我們很重要的觀念是"責任"。是我決定要升學的,我自己就會好好的念,想辦法讀。
我現在的主要工作是演講。走過台灣數百個各層級學校,演講的時候我都會在演講場中走來走去,幾乎沒有定點乖乖的站在講台上說話。不僅如此,我常常會在演講現場跟老師們QA跟互動。對於我這樣一個話很多的ADHD來說,以演講當成主業,還真是老天爺賞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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